春天在故鄉(xiāng)的來臨

作者：吉狄馬加

誦讀者：陳兵

春天在故鄉(xiāng)的來臨

是猝然而至的，

似乎沒有太多的征兆，

原野上的濕地甚至還

殘存著沒有融化的冰凌，

黑頸鶴細長的脖子

會在不經(jīng)意間伸出

茂密的蘆葦，

高貴的氣質(zhì)似乎只能

從父親舅舅家族女人的

身上才能被看到。

埋頭淺睡的赤麻鴨和蒼鷺，

潛入了鵝黃色的眠夢，

身體靜止如史前的石頭。

那些已經(jīng)無法辯認的

植物的碎片

都有過燦爛絢麗的時光，

昆蟲的斷翅再沒有

往日晶瑩剔透的誘惑，

它們的遁形讓存在之物

成為了無法回溯的假設(shè)。

自由的風(fēng)仍然從遼闊

潔凈的天際吹過，

被翻開的土地上不時

能聽見小鳥的鳴叫，

彎腰的農(nóng)婦，一人在前

撒種，一人在后施肥，

春耕的景象被遠山

矚望的路人，在時間

的盡頭收入了眼底。

是春天一次新的重復(fù)

還是季節(jié)在所有生命

的脊骨上鐫刻的輪回？

我接納春天的短暫

但拒絕死亡的永恒，

當復(fù)活的大海星辰

在我們的頭上燃燒，

歸來的，就是我死去

過千百次的春天。

喂，每一只忠誠愛情的

候鳥！

你們給死亡賦予了新的

含義，

當其中一個死亡

另一個就沒有再活

下去的可能。

向你們問好偉大的家族！

向你致敬故土的火葬地！

我們不會為這個世界

的虛妄

去犧牲一只黑色的綿羊，

同樣也不會背叛

我們古老的蕎麥。

依莫火爾！唯有燃燒

的喉嚨

噴射出母語鹽的滋味

是的，我不會嘆息

在這里已經(jīng)逝去的一切，

但我會長久的

一個人站立在山頂。